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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喻】雪松(二)

3.

大多出色的乐者早在年轻时便展露头角,而最顶尖的乐者除了和所有走在音乐这条道路上的人一样勤奋刻苦之外,更是拥有着普罗众生望尘莫及的天赋与才华。

Performer/Player和Virtuoso/Maestro之间在技巧方面的可能相差了微不足道的5%,而真正的区别却在于看不见摸不着的天赋——藏于细枝末节间,隐于灵魂深处——它是无形之中将不同人的音乐路区分开的指示牌,更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的Ceiling。旁人或许对此说法嗤之以鼻,是,一般情况下勤能补拙都是实际可行的。但等到一个人自身跨过了平均线,达到了水准之上的平台再向前眺望时,才会直观感受到这种差距给人带来的残酷与无奈,那是凡人可以靠努力无限接近却无法触及的一层铜墙铁壁。

而站在梯队最前方的人,他们拥有世间最敏锐的听觉,最灵巧的双手,最细腻的情感。他们似乎能轻松地将一段段旋律融于骨髓血液中,用自身和灵魂来演绎每一个音符、小节、乐章,将观众带入旋律之中,以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引起人内心深处撼天动地的震颤与共鸣。

王杰希便一直是站在梯队最前方的人,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在亲自创办格拉瑞音乐学院并执教数年后仍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像高英杰这样出色的学生会缺乏信心。而那时,坐在他对面的喻文州笑着说这真是天才的烦恼,“我有没有天赋”这个问题,大概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你的字典里吧。王杰希沉思半晌,最终默然点头。喻文州说得对,他的困扰和所遇到的瓶颈从来与天赋两字无关。

从三岁半捡起钢琴那年,所有人都指着演奏厅正中央的三角钢琴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在那里的。后来的七年间他换过几个老师,一开始先由启蒙老师推荐到音乐学院附小,然后很快由附小跳级到音乐附中。他从一开始需要踩着方凳够不到踏板跨不了八度的尴尬境界到后来像模像样地穿着小礼服打着领结对着台下观众鞠躬,献上安可曲,家里的橱被他的奖状奖杯和与大人的合照逐渐填满。

然后十一岁那年,音乐学院附中那位德高望重的院长在一堂课后将他和他的母亲留在家中进行了一次长谈,也改变了他接下来的人生。

“杰希,我想我所能教授的东西你已经全部学到了,你现在的年纪和阅历注定了你在对情感的把握和对乐曲理解上的不足,但这不是靠用功就能达到的,需要时间的历练,需要等你真的长大。很可惜,我的眼界就在这里。我能看到你所拥有的,却没有把握陪着你走接下来的一段路,你该走到更高的舞台上。你该去参加鲁宾斯坦国际青年钢琴纪念大赛,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去卡内基音乐厅、柏林爱乐厅、莫斯科大剧院;拥有你自己的独奏音乐会,和世界顶尖的交响乐团合作。你会走得很远,比你现在能想象的更远。”

王杰希坐在沙发上听老师搭着他的肩平静地说下去,那时他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一场对话的意义,却为老师所形容的璀璨夺目的未来和舞台所吸引。

“很高兴能成为你的老师,也期待未来的某一天能作为你的老师参加你的独奏音乐会。”

那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将一封薄薄的推荐信推到了王杰希母亲面前。王杰希并不能读懂上面龙飞凤舞的手写字体,却看见母亲郑重的将信收进包里,并弯腰朝老人道谢。他仍似懂非懂地消化着这一场对话,但能清晰察觉老师话语中的郑重与希冀。于是王杰希站起身,拥抱了自己的老师。

离开老师家门前,他的老师塞给他一本用铅笔写满备注的乐谱。而将近70年后,王杰希与柏林爱乐合作的最后一场正式的公开演出上,他与指挥和首席握手,朝观众鞠躬后,想起了那本边角都被翻到卷起了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

 

4.

王杰希背着老师送给他的谱牵着母亲的手来到了陌生的城市。纵使音乐无国界,人却不能只靠音乐交流,对那时年幼的他来说,此行几乎是将他短暂的人生刷新了一遍。后来有国内的乐评人问起王杰希对当时的感受,那个说德语一听就是奥地利口音,说英语带着德语口音,说起国语却一口正宗京腔的大师笑着摇头讲那是自己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

也正因为年纪小,推翻重来学起来不算太慢,至少没有落后同龄人太多。王杰希补充道。但我的童年是非常不寻常的,比起普通人的童年来说是缺失的。对我来言回家把书包一扔尽情玩电子游戏,或者玩到满身大汗把脏球鞋扔到门口台阶上的体验是十分珍贵的。当然我从未后悔过,只是叛逆期也曾不满甚至激烈抗争过。

后人对王杰希十五岁那年的两场独奏音乐会大多抱着正面评价,只是对当时的王杰希本人而言,整场音乐会存在他脑海里的只有开头的十分钟。之后那些他排练了无数遍的曲目占据了他的思绪,先前纷乱复杂的诸如“忘谱了错音了摔一跤怎么办”的高压之下的想法都随着手指的动作与旋律迅速飞到了脑后。甚至连幕间的时候,他在后台表现出的都是与年龄所不符合的镇定自若。

两小时一眨眼过去,王杰希带着满身汗将双手搁至膝上,场内一片寂静。他起身慢慢走到舞台中央朝全音乐厅的观众鞠躬,这仿佛打开了开关,震耳欲聋的掌声顷刻将他唤回了现实。他的父母,现在的老师和不远万里从国内飞来的老师就坐在第一排,王杰希能清晰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和眼泪。而在他们背后则是陌生的,却同样为他送上连绵不绝掌声与安可的观众。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观众席里坐着林杰和中途差点离席却看在林杰面子上坚持到最后的叶修。

那天后台的工作人员目睹着十五岁的天才少年带着笑容与飞扬的神采走进后台,却在下一秒泣不成声。他一生之中在大众面前情绪外露的场合少之又少,这个第一次实在是情有可原。王杰希本人在格拉瑞校庆三十周年讲座上 对是如此描述他十五岁那年的独奏会的:

那个时候的我头戴着许多光环,你知道的,尽管有来自业内的批评之声,大众却给了我一边倒的溢美之词——连现在都能随手搜得到的“十五岁的天才少年”,啊,你们果然拿起手机了。

就连我自己也因为过于习惯这样的光环几乎被蒙蔽,想必你们也知道,柏林爱乐的小提琴首席曾评价我过于随心所欲漠视与指挥和乐队的配合;后来和叶修的前几次合作也并不顺利,可说是互相折磨。啊,这句话可以向他考证,想必他的回复一定非常犀利。我从不认为这些批评质疑或者反对是讽刺或者偏颇的。但当时的我,哪怕知道自己缺乏阅历,无法与乐团的节奏融合,个人风格过于张扬突出,却不把这些问题当一回事,怎么讲,这是属于那个年纪的傲慢。

所幸后来遇到了很多人,影响了我很多,才能走到今天。感谢老叶,这句话就不要转达给他了,他要讹我一顿晚饭的。当然,也感谢喻文州,怎么说,我们在那时算是某种程度上同病相怜。尖沙咀文化中心那一次公益演出后,我们可是被乐评人用“当代非主流钢琴师与作曲家的碰撞”这样很不古典的标题登上了卫报的专栏,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位记者称我们为Young Teen。其实从老叶手里接过文州那首降E大调钢协的时候,我就很好奇,这个同龄人是怎么样的。当然那时的我也没有想到,与他们的交集就从那刻开始,一眨眼就走到了今天。

而我看着现在站在这里的你们,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TBC-

一个鱼粉当起了Supermassive王吹,接下来我要使劲用力大胆吹一吹鱼了,给自己鼓掌!

太困了,注释我醒了再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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